[觀影筆記10010]艋舺:總有一天,人都得長大

『我混的不是黑道，是友情，是義氣。』這句話，可以說是整部電影最重要的一句話，卻也是最諷刺的。這是一個黑道權力鬥爭包裝下的友情、親情，還有愛情故事。看似為了保護地盤，顧及盟屬，而兇猛殘忍，忍辱負重，但其實他們還都只是孩子，仍存在著對於情感方面，形而上的浪漫情懷。只不過當感情扞格時，那無能為力的傷痛實在難以磨滅，但卻非得面對。這是艋舺。



有人說這是黑道版的九降風，我很想說不是，但也不能全然擺脫，尤其是關於年輕氣盛，友情力挺到底，團體認同等。九降風算是對任性妄為的青春的一種悼念；艋舺的劇情則再複雜一點，範圍再更為廣闊一點，是一種不得不進入大人世界的無奈，腦海中對未來藍圖的編織幻想不得不飛灰煙滅的無力。



蚊子是其中主要的例子。在家庭功能不健全，兩年轉學三次，對學校也沒有存在歸屬感的情況下，蚊子就像失了根的浮萍，因而當志龍那一群人說要罩他時，他好像在快要溺水邊緣突然抓到一根浮木一般，得救了。



同時他也在這樣一個團體中，找到像家的感覺，找到了父親形象的代理人：志龍爸。可以想像的是，他對於這樣的友誼，這樣的團體，有多麼重視，即使這是黑道，即使他對於黑道的一切實在無法理解。



即便是從小就開始在這圈子打滾的太子幫其他成員，他們也未必深刻了解，雖然他們總以為他們很清楚黑道是怎麼回事，不過說實話，那些他們所謂的黑道行為，不外乎皆是以逞凶鬥狠，宣洩不滿，訴諸暴力，鞏固屬於自己這一群朋友們的勢力範圍。要不是他們是黑道的話，心態上或許就和一般的朋友沒什麼兩樣吧！？



儘管蚊子仍滿懷希望，想要到他所認為父親所在的日本看櫻花，但他也知道這個團體的情感是目前唯一可以掌握的，包括和妓女小凝的關係。房間外打打殺殺，動不動就鼻青臉腫，流血流汗的情況或可謂呼天搶地的淫聲浪語，房間內，聽著英文情歌，流動著純純愛意，約定著不會拋棄的兩人，可能是除了純粹友情之外的唯一清流了。



可惜的是黑道的世界，黑道的規矩，實在非我們一般人所能理解，更何況是那些其實只是仗著勢力，從未深入權力中心運籌帷幄的小鬼們呢？當若有兩方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受傷害，但互相衝突時，該怎麼處理呢？



打滾多年，深諳黑道規矩如文謙，他可以利益擺中間，管他旁系親屬，況且他也了解其來有自。只是初出茅廬的孩子就沒有辦法置之不理，即使對方已不再追究或無法追究。掛在白猴嘴邊的『意義係三小，拎盃搭災阿義氣。』這樣的話語，在故事走到背叛一途時，突然就顯得諷刺，讓我也覺得義氣也變成三小？即便有著正當的理由。



電影巧妙地使用了人物的對照，對照他們一開始相同的處境，但卻因為一些因素影響，而走向不同的結局，包括文謙和背叛的人；蚊子媽的舊情人，也是外省幫的頭頭灰狼和蚊子。



如此的對照，總覺得訴說著走上黑道真的是一條不歸路，不過我相信這始終只是一個俯拾即是的故事，存在於周圍，只是套上黑道的歷史，可能更容易理解，也更能夠產生其中錯綜複雜的狀態。



說到底，人在不得不面對兩難狀態，且得對它負責之時，所有的躊躇滿志，所有對未來的期待，所有堅定的感情，都不得不在這時屈就於現實。我們曾經自以為不可一世，但就像灰狼說的，或許我們終究只是隨風而動的草而已。



不過也要順便交代的艋舺故事，總覺得好像是不得不為之，感覺出現得有點突兀，或者該說欲言又止，未將整個故事帶到另一個層次。不過我倒是頗為喜歡使用艋舺原義的手法，尤其是接在最後一幕，打上字卡。可以感受到同舟共濟，共相患難的感覺，但總有那麼點滄桑的況味，也有讓人不勝唏噓的感受。



因為接在最後一幕，蚊子詢問大家為什麼選擇他的片段之後。和尚說著：『五根手指頭才能組成一個拳頭。』我說各個手指頭總有一天，都得分道揚鑣，自己發展，正如同當手不得不張開，獨自承受著外力及外界給予的考驗時，不就表示，我們已不再是小嬰兒了嗎？



那一天到來之時，我們都不得不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