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23日 星期六

[觀影筆記1719]It-牠:那些年一起對抗的恐懼

孩子期待成長,卻又害怕長大所要付出的代價,及恐懼面對成長所帶來的變化,唯有跨越心魔,才能身心適切地成長。電影羅列了成長所帶來的問題,家庭的狀況更是變本加厲的根源,並將之具體形象化,是威脅著孩子們繼續長大的大魔王,而孩子們和牠戰鬥的敘事,則象徵克服心理陰影的歷程,更藉由團結力量大的意象,烘托朋友的真諦,以及告訴我們恐懼需要出口分擔,一個人總易被創傷吞噬。這是牠。
總感前面節奏有點雜亂,試圖藉由劇情推進時,角色之間的連結,組建出對抗小丑的小隊--打怪類型片的套路之一,但同時又要交代每個人的恐懼來源(因為小丑會幻化成該形體來誘惑孩子),使得劇情流暢不足,氣氛未能逐漸增強,宛如打地鼠遊戲一樣,東一個恐怖,西一個駭人,對我這種害怕恐怖片的人來說,幾乎沒有觀影障礙,頂多驚悚;對重度成癮者,應只是碟清粥小菜而已?可惜了楔子所營造出《彩衣吹笛人》這般殘酷格林童話的感覺。

但在角色對於恐懼的設定,皆有意思地直指在成長過程背後似乎都有各自難解的心魔,而仍有可觀之處,不管是來自家庭,或是外來因子,這類與群體產生關連,而有跡可循的恐懼,甚至小到個人,只是單純對某些形象感到害怕的案例,或成長帶來的變化,皆有安排,相當多元。影片未一一針對每位小孩的背景去探究,一來受限篇幅,二來有時候背後理由是交互的總和,複雜難以釐清;即便有寫入原因,也繪聲繪影地指涉,未明確點解,讓人有無限想像空間,更添讓人不寒而慄的氛圍;僅針對主命題的未知-死亡及失去的恐懼有深刻的描繪。

有意思的是,從對城鎮歷史的研究,而害怕被火燒死的小孩樣貌,直指潛意識裡擔憂著自己是小丑下個祭品的心態,互文延伸了電影裡不經意出現的言行,那是故事選用的那個時代,當時社會風氣在人民內心種下的負面意識,紛紛反應在個人行為上,並影響到下一代,包含在小隊裡安插唯一的黑人角色影射種族歧視議題,還有對愛滋病的恐懼,尚且女性角色的貶抑,以及故事的家庭裡無所不在的父親權威。

顯然,電影有別於小孩子的害怕,更展現出普羅大眾的陰暗人性,擴大了格局。惟,似乎企圖將霸凌者納入與被害者同一個陣線當中,可惜不夠有力,也遺憾地刪掉了原著存在的同志情節,不然故事中的角色連結會更緊密。不過只著重於霸凌者中頭目的描述,或許更能凸顯在面對心魔時,沒有夥伴的支持,容易被恐懼吞噬的意涵。於是《Stranger Things(怪奇物語)》團隊的既視感,在這部電影中,則昇華了一層意義。

對主人翁那個年紀的孩子而言,何謂朋友,其實並沒有很深刻的體會及認知,有時候得經歷過些什麼,才能淬鍊出誠摯的友情,這也是多數冒險故事必會著墨之處,本部片也不例外。只是披上『恐懼』的外衣,還有屢屢落單便陷入危險的情節,總讓我覺得編導有意無意地提起獨自面對心魔,只會掉進萬劫不復的深淵,如空殼般漂浮,就好像故事裡的小丑巢穴中,受害者眼睛無神地漂浮意象。但如果能坦然地將創傷攤開,大家互助,或許傷痕就能較成功地撫平。

同場加映校園小霸王最後走火入魔的狀態,還有沒再怎麼鋪陳的他們的友情,其中一成員失蹤公告淒涼地貼著即是個呼應。相對於打怪小隊,不只是羈絆更深,更將小丑打回地獄十八層,來象徵克服了內心的恐懼,甚至他們在過程中的言行,如把黑人納入團隊,後來的歃血為盟,對長輩的反動,皆是那個世代待需抹除的社會心理障礙,也象徵性地跨越了。因而這盤電影菜吃的不單只是恐怖與驚悚,尚為一群孩子一起扶持來對抗夢魘的勇敢,更是那個時代我們都須共同面對的幽暗人性。

2017年9月10日 星期日

[觀影筆記1718]택시운전사-我只是個計程車司機:讓全世界都看到光州運動

沒有實際看到,被漫天謊言矇蔽,還真不知道勢態淒慘無比,難怪主謀者無所不用其極地防止走漏消息。本部電影以真實事件-南韓光州民主化運動為藍圖,述說著一位計程車司機為了還清房租,而未究緣由地從中攔截乘客,載著想報導光州發生何事的德國記者前往目的地所發生的故事。其間從無知想逃避,到看清事實後,於心不忍,並與當地計程車司機一同協助記者,讓濫殺無辜被全世界都看到。這是我只是個計程車司機。
金先生一開始是有目的性的,他不像光州的計程車司機具有救人的使命,楔子更以他的家庭狀況起手,讓他數度反悔此趟行程,試圖遠離此攤混水,甚至在影像資料一度告急的狀態後,幽幽地說著自己其實是虧欠妻子、女兒的壞人。因此儘管他最後完成了任務,但一如中文片名,他只是個計程車司機,這只不過是他的職責,就像他後來又再度返回光州決定跟隨德國記者的發言,互文記者要好好地完成報導,讓大家都看到真相一樣,所以最後他謙遜地留下假名,假的聯絡方式,因為除了不讓自己的女兒受牽連之外,這一點也不重要。

開頭也隱含了光州以外的人,因為事實被掩蓋,而對事情的不了解。原本認為金先生單純就大學生的脫序行為而感慨一代年輕人不如一代,當然後來對光州大學生幾乎不諳英文口說也有所描繪,不過對光州毫無想法就想載客去該地,是否也說明了金先生或多或少受到媒體被政府箝制的影響呢?這在之後報紙嚴禁刊登與光州事件相關的情節亦有說明呼應,甚至才離光州不遠的小鎮,竟也被蒙蔽雙眼到一個極致,對於經歷過殘酷情境的金先生而言,孰可忍孰不可忍,是再度回到光州的關鍵。

金先生心境轉折的背後因素,讓我想起在觀看《Fire at Sea(海上焰火)》這部紀錄片的感覺,同樣的一座島竟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情,儘管本質不太一樣,不過金先生就像紀錄片裡的小男孩,就像螢幕前的觀眾,甚至與光州事件已有距離的新一代相同,對於現在進行式一點感覺也沒有,唯有真切體會,唯有效應如野火燒不盡般,緩慢蔓延到自己身上,才正視議題的重要性,事態的嚴重性。或許被武力鎮壓至慘不忍睹的光州僅僅是個起點也說不定。

因而整部電影的氛圍從前頭略帶屌兒郎噹,甚麼都要揩一點油的魯蛇輕鬆氣氛,在進入光州之後,步步變調成隨時有生命危險的緊張,尚有目睹人被暴力對待的殘酷鏡頭,明明皆是良善,待客熱情的居民,從接待外國記者及從首爾來的計程車司機,可得此證,只不過為求民主,竟被如斯對待。導演毫不手軟地瞄準可謂屠殺的景況,催化包含金先生在內的觀影者的情緒,進而同理人民的奮不顧身。

這些人民尚囊括本部電影所聚焦的核心,也是韓文片名直譯--計程車司機,不單單是金先生的載客服務,光州地區的計程車司機們在運動期間,救人無數,並深刻體認沒有將光州事件散播出去的話,自己與夥伴們永遠是被誤會的一方,回應看到電視新聞亂報導所爆發的憤怒,凝聚力量成捨身護送底片出境的幕後英雄,包含冒著遺留下家人的風險。這或許也是得以在如此危險狀態下,存活下來的金先生將自己在這次行動中看得很小很小的原因之一吧!?畢竟自己無法留下來做些什麼,但至少讓大家看到真相。

關於光州事件的所有電影,也承繼了此部電影所有主要角色的起心動念:讓全世界都看得到此運動,並讓下一代也能認識到過去戒嚴的黑歷史,全因個人的自私,罔顧人民家庭的破碎,更甚將一切消息封鎖、隱瞞,粉飾太平,並強迫當事者完全沉默。事實上,暴力鎮壓民主化運動的事實,儘管有德國記者的報導,但也持續延燒了大約二十年,才有讓受害者終能瞑目的結果。南韓政府最後還是承認並正視如此晦暗的過去,而與此運動極為類似的台灣白色恐怖時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