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25日 星期六

[觀影筆記1514]While We're Young-青春倒退嚕:被徹底『社會化』的中年男女

獻給那些自覺不再年輕,有初老症狀,做事綁手綁腳,還常被他人說說應該做甚麼的諸君,有時候不是年紀、環境跟自己過意不去,中年危機純粹是自己和自己的僵局,退一步說不定無法海闊天空,但倒也寬敞幾許,但也不能過度化整為無地逃避。本部電影透過五六年級的夫妻和八年級的男女朋友相遇,而擦撞出年紀越大包袱越多,但總要學會與之共生的核心。這是青春倒退嚕。
故事描述一對中年夫妻和一對青年情侶因共同的興趣:拍片而相知相惜。比較可惜的是導演在節奏掌握上不夠得宜,忽快忽慢,且個人認為段落比重失衡,特別是神祕團體體驗的那一個場景,有拖棚之嫌,讓人不耐。但整體而言,透過對比的方式,看見兩造之間世代的差異及生活態度的不同,除了幽默地諷刺了一些社會現象之外,也讓觀影者應皆能有所感觸。

畢竟人隨著年紀增長,每個階段都有應該要做的不同之事。差異的背後有許多不同的因素,通常健康問題是核心,大家絕對常聽到『趁年輕就應該...』為開頭的造句,又比如說影片裡提及的生育。若只是因為生理機能尚可理解,但其實尚摻雜了『破關』的概念,「完成了A階段,接下來就趕快完成B階段吧!」每每都被周圍的人催促著。就如同插畫家人2所言,我們都處在一款名字叫『人生』的遊戲。
況且人從小就被一直教育上來,一到了甚麼樣的年紀,就應該表現出甚麼樣的行為,並在這樣的形塑過程中,付出或獲得代價,學習到被普羅大眾所認可的舉止,雖然具有正向意義,不過有時候見多識廣反倒像數條無形的繩索箝制住自己的手腳般,動彈不得。這大概是為什麼曾經拍出好電影的Josh,新的電影卻一拍拍了數十個寒暑仍沒有完成的主要原因吧!?從他擔任講師授課的內容中,便可以發現。

又或許很多場合是我們不希望自己被孤立起來,然後漸漸地被淡出朋友圈,所以竭盡所能地迎合大家,以不會遭到淘汰。不過若可用錢處理的狀況,誠然簡單,就如同觀影者諸君或許也和故事裡Josh夫妻一樣,被時代潮流淹沒著往前走,科技產品分秒不離手,但生小孩等等的某些情事,絕非一蹴可幾,因此當年紀相仿的同一輩人都走到那個人生崁站了,自己卻還沒有,必定顯得格格不入,而著急、心慌起來,如果你真的很在意的話。

誰不喜歡輕鬆無壓力,又受到吹捧注意的環境,既然現有的朋友圈不留我,那就往外尋求其他的朋友關係,Josh夫妻也是,彷彿只要做了甚麼和現在完全天差地遠的事情,就能從一直無法呼吸的水下探出頭來大口大口呼吸;另外Jamie情侶檔不隨流俗的生活也深深吸引著Josh夫妻檔。到這裡或許查覺了,雖本片以「青春」之名,但由於Jamie情侶檔並不完全是現在年輕人的形象,因此解讀上更多為身上所背負包袱的多寡罷了!由外在人事時地物所賦予的。

不過說真的,自己是可以有選擇權要不要將這些那些背在身上的。透過這個故事裡,導演兩造的對比,其實不難發現無形壓力多是自己的選擇,導致自己在行為上也做出另一個決定,這些決定換個角度想,就形成莫名的堅持。原來Jamie情侶檔搭訕Josh有其目的性在,更於之後帶出了紀錄片的拍攝理論,縱使嚴肅地讓人覺得離題,但卻凸顯了Josh的過於堅持於某些層面上,而讓一些情況陷入僵局。

包含他與岳父的關係,妻子的關係,受到岳父盛名之累的影響,以及因為自己的身分需要以身作則的狀況…有時候沒有這樣的衝撞一下,或許我們都沒有發現自己默默地在逃避著某些事情,但人生有多少能像這個劇本的設定呢?這似乎也回應前段將負荷自己加諸在身上的結果,因為不自覺地試圖證明長成大人(意味著成熟)的自己,絕對會妥善地處理接下來的人生,不需要字字叮嚀,彷若自己還像長不大的小孩般,後來發現自己真的沒有做得很好,而產生只好不去面對尷尬,才能繼續走下去的困窘。神秘團體的橋段即使冗長,但多少還是象徵了現代人急尋逃避的出口。

正是因為如此,Jamie不慚不愧地利用了Josh夫妻檔才讓Josh如此惱羞成怒,或許可將這樣的情緒命名為忌妒也說不一定,但在當下Josh帶有情緒的眼光應該只容得下『小屁孩』這三個字,不過Josh自身不也經歷過這樣的時期嗎?『年輕是惡魔』或許是『前浪死在沙灘上』的同義詞,同時也是羨慕及緬懷過去的少憂少慮,但事實上,徹底社會化的中年男女子們一樣能有自在的生活,激發創意無限,或許只要好好地呵護那些包袱,保持身心平衡,就好像年老了就要好好呵護自己的身體,與之共存,也如同Josh得好好呵護連自己都大感意外,很重要還要念三次的關節炎。

2015年4月17日 星期五

[觀影筆記1513]念念:與過往跨越時空的和解

藉由回憶的鑲嵌,精雕細琢著三個主要角色的生活及情感,並納入每個人生的未來,整部電影好像一大塊拼圖一般,過去及現在各約略分為兩段故事,拆解成部件,然後從邊緣慢慢往中間拼湊,合而為一的是邁入新階段的思維轉變及同個時空裡的擦身而過,於是成長似乎也代表,了解了大人世界或許是自己讓自己身不由己的困頓並以新階段的展開來補償來不及表現的原諒。這是念念。
編導不疾不徐地說訴說著三個人物的故事,或該說記錄著他們現在的生活和工作:阿翔及育美的愛情,阿翔的拳擊夢,育美的創作,育男的導遊工作及惦念著尋找母親與妹妹的下落卻總是沒有執行。這些段落又交纏著三個人的過去,從開始有記憶以來的兒童時期開始,只要和現在相關聯的回憶立馬呈現,於是時空跳躍,片段片段的,但私認為未有過於雜亂的情況。

大概是彼此的相關聯性夠強,編導也沒有藏掖著甚麼,出場人物簡單,人物關係了然,況且一開始便以愛講童話故事的母親為設定,因此當下的真實及回憶的虛幻,甚至魔幻時刻及時空扭曲的穿插,在我眼中看來,並不突兀,反而相當流暢,令人激賞,而那些非真實的情節理應可以視作角色各具天秤兩端的自我的對話或說是和過去一切合解。

如此,透過娓娓道來的劇情,過往對現在的影響昭然若揭。儘管我們無從得知這三位角色的父母親當年會讓孩子們有這樣的處遇是甚麼樣的前因或起心動念,但從孩子眼中看出去的不也是如此嗎?這樣的揣摩相當傑出,孩子常常真的就只能看見眼前的事實,父母的關係及言行舉止,然後就深受影響一輩子。

我想這是一個自己將自己禁錮,卻不斷徒勞地找尋出口的故事,一如貫串全篇的美人魚童話。母親悠悠地唱著台北的天空,和一群雅痞(應該是)過從甚密,卻委身綠島及賣麵,即便已脫逃了,但仍未達理想。如此地域上對繁華世界的嚮往,影響到與父親的關係,看在育男、育美這對兄妹檔眼裡,投射到的是他們成人後對家庭完形的動搖。

育男之於綠島之於父親,因此對育男來說,家應該是在綠島這兒,媽媽妹妹應該回來,而非自己去尋找他們的下落,然後糾結糾結,一晃便是數個寒暑,然後內心卻又是那麼渴望著母親帶離開的人是他,而非妹妹;育美之於台北之於母親,雖然離開,但無所憑恃,無『家』的感覺,因此對於男友不是那麼確定的因子感到焦慮,感覺上一直被往外推出男友的生活,就像父親將母親推開,母親離開了綠島。

這樣過程中應是滋生了情感的不安全感,潛移默化地承繼了和孩子最常相處的大人的態度,以讓不確定消除,然後就這樣宛如被囚禁在如此念頭裡。導演透過阿翔此角色的家庭與兩兄妹互文著。拳擊對他而言,是贏得父親回來看他的方式,不知不覺也成了他內心的避風港,到後來阿翔或許害怕的是再度被拋棄,當他決定隱瞞自己眼睛有問題的那一刻開始,拳擊反倒變成了一個執念。育男與育美不也是擔心被遺忘的情事發生嗎?而讓角色們看似試圖努力脫困,實則裹足不前,原地打轉啊!

但編導抱持著正向、寬容的態度,畢竟人物是那麼跌跌撞撞,再加上情節堆疊之中,從被迫拉開又漸漸靠攏的手法裡,觀影的情感突然一迸而發,後座力之強大!終於在長大之後,面對新生命及充沛的活力在面前耀眼奪目,閃閃發亮的時候,才恍悟世界上不是什麼事情都那麼順理成章,必須情不得已的取捨,只是過去的我們不知道,傷痛刻骨,化作印記跟隨,影響想法。不過如果回憶是種烙印到身上的罪,終究會被赦免,因為總有機會和過去和解,並在似曾相識的未來裡得到救贖吧!?故事人物是如此熱切期盼著!



2015年4月6日 星期一

[觀影筆記1512]Tangerines-橘子收成時:戰爭是無法留下美的事情

砲火近在咫尺,在這短暫安寧的田園裡,預先上演了言語的攻防,險些短兵相接,不過掌握生命的恩人居中斡旋,竟化干戈為玉帛,統一了陣線,顯然坐擁操控一切權利的人想法很重要。導演尚堅信著人性本善及生命美好,以各式有形、無形象徵,包含主題的橘子,譜成一曲反戰樂章。戰爭絕對是為了獲得(或保留或延續)美好的最差方式。這是橘子收成時。
據說戰爭在遠方,快要蔓延過來,快要蔓延過來了,內心和所有來來去去Ivo和Margus家園的人一樣,存在對他們兩人非問不可的疑問,『為什麼不離開呢?』影片在告訴我們答案之前,先藉由Ivo和Margus拯救的,水火不容,互為敵人的兩名士兵之間的相處狀況,試圖影涉戰爭的樣貌。

因此即使未真的拍出戰場光景,但總還是讓我感受到以此兩人分別代表各自陣營的交火,『唇槍舌戰』這句成語的最佳註腳不過如此了!雙方恨意之深,大概綿綿無絕期,在旁觀者看來,雞毛蒜皮,無直接牽連的一切,如對方的音樂,也淪為讓彼此氣惱的疙瘩,我衷心覺得雙方絕一死戰,以任何方式,都不會讓我大呼意外。

但他們的箭始終只停在弦上,頂多就那一次的潑水,且關於陰險的偷襲等人性黑暗面未曾顯露,昭然地導演仍相信人心本善的一面,同時透過Ivo不斷地,被迫帶點威脅意味的斡旋,在這屋子裡才有短暫和平的描述,編導誠然反諷著戰爭從來都是主事者的問題,而上戰場的人們不過就是一顆棋。

一顆被煽動的棋,以恐懼之名。恐懼著自己居住的地方被掠奪,恐懼著自己所信仰的被破壞,恐懼著自己得適應讓自己不習慣的狀態,恐懼著未知,以訛傳訛的所有......劇本巧妙地在兩個倖存者間逞口舌之快的場景裡,隱隱約約透露出類似的訊息,而當他們更為認識對方後,仇恨似乎也已雲淡風輕,或說打從一開始,仇恨之火都是由別人點燃起,就像後來車臣人與高加索人互相坦言自己從未有對對方的宗教有甚麼埋怨之處。

於此同時,這些點滴也隱隱地透露著故事的核心,如涓涓細流匯聚成大海,直到Margus告訴我們自己為何留下來時,才化作言語,不過是無法拋棄掉生命中美好的事物--那顆顆結實累累的橘子。投入戰場的眾生,不也是希望保護自己所認知的浮世之美嗎?片尾拉起字幕時,也拉起鏡頭空拍這個生活空間的美麗,彷彿戰火從未在此燎原過。

不只是有形的,更有無形的情感之美,需要好好守護,導演皆高明地運用了象徵手法處理。除了前段所述之外,如一直被過客所注意到,Ivo孫女的玉照還有Ivo和他家人曾經一起居住過的房子皆為此故事核心價值的提示,以及最後才娓娓帶出Ivo真正留下來的關鍵,除此之外,高加索人對Ivo敞開心房,細數自己經歷的愉快模樣,也是種生命之美。就連理當橫亙在電影四位主要角色間,幾乎沒有交集(除了Margus和Ivo間之外)甚至尚存在著互斥的貧脊,竟也慢慢培養出,一朵盛開的花朵,名為感情,即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乍看,戰爭是搶回該擁有,佔為己有,或排除恐懼,解決異己最迅速的方式,不過在當下,又有誰在意過所要掠奪的實質之上,產出了甚麼讓人難以磨滅的美麗!?如橘子,如情感,況且橘子等了半天,也不見的真有守信的人來採收,而戰爭前的承諾更是因為曠日持久,已經看不到結束的盡頭。然後所應該延續下去的美好,也空懸著遺憾,或結束,或消失了,在殘酷的槍林彈雨中,嗚呼哀哉!

2015年4月4日 星期六

[觀影筆記1511]Kraftidioten-該死的順序:種族情結的骨牌效應

儘管『Kraftidioten』仍遵循類似復仇電影的路數,得突破重圍,才能得償宿願的模式,卻也還能另闢蹊徑,不再單一被害者觀點而是眾角色情緒被牽動,導致事情的範圍拉大,戰線拉長,連無關緊要的人躺著也中槍。於此之下,直接或間接地帶出故事背後隱藏的社會問題,以及種族主義下的悲歌。這是『該死的順序』
其實一開始對這部電影有些抗拒,畢竟如果此一復仇電影淪為如同電動玩具打怪一樣,一一破解益發困難的層層阻礙的話,著實了無新意,但當片尾字幕出現時,反慶幸自己有觀賞到這部電影。

開頭是單純的,與其他復仇故事的起手式類似,即前一夜才獲頒優秀市民的Nils,卻在隔天得知自己的兒子死在路邊的消息,孰可忍孰不可忍地在得到線索之後,踏上復仇之路。不同於多數同類型的電影僅就復仇者觀點以及敵人應對為主軸,這部電影納入更多人的想法及情緒,讓原本只是單純的復仇,演變成黑幫間的火拚及組織內的忠誠與背叛,猶如骨牌效應,一發不可收拾。

獨具匠心的一點,當有人死亡時,導演便拉上黑幕,呈現該角色的名字以茲悼念。這樣的形式讓我有種計數的感覺,似乎強調了在這個兩個小時左右的電影裡,平均每幾分鐘就去世多少人的想法,不須掐指一算,就令人不勝唏噓,況且肇始一切的濫觴為個人接觸毒品的行為,更加不寒而慄,而導演也好似怕大家忘記一樣,在復仇進行到一半時,藉由友人告知Nils誰家兒子染毒的消息再度提醒大家。

於是這就不再只是單純的復仇電影而已,於行動的過程裡直面了這個國家,雖然福利制度再好,但仍潛藏著棘手的社會問題,除了毒品之外,尚存在著移民的問題。儘管將移民塑造成反派角色,或/及和毒品連結,通常為有類似核心的電影幾乎常用的設定,彷彿外來者的身分便是原罪,不過Nils本身也是個移民者,他的優秀市民殊榮重新定義了『移民』,顯示這樣的隱憂或許是有方法解決的,惟開頭的某一幕裡,友人勸他進軍政府的對談以及後來警察直接以偏概全了自己兒子的場景,除了影響Nils的決定之外,或多或少暗諷著政府對這些問題的冷淡。

又或許偷渡了些種族情結也說不定,潛台詞為「你們這些外來的就是愛給我搞破壞」,以本地的黑幫老大Greven為首,儘管劇本裡純粹描述了他對手下被殺害及後來兒子被綁走的激烈情緒以致接下來的以牙還牙,但精巧的設定及字裡行間其實隱隱顯露出優越感,如一直搞錯國族名字,帶點對外來者抱怨或說隨便打發的態度。與國家按兵不動相反的是,Grevan的暴戾之氣,早在和孩子討論對抗學校霸凌時便有所顯露,對照Nils毅然決然的挺身而出,對照無辜牽連的塞爾維亞人也來參戰,於是形成本土種族對決外來移民的戰況。

這都是對兒子的愛所導致,最原始的起心動念。由於這個劇本採納多方觀點的架構,因此我們看到非單線性的意圖,而是各個心思互文,比如說這個父子情深的概念,才是釀成這場大屠殺的關鍵,而無違和。若以Greven的黑幫為核心的話,格局也拉大到男人之間夥伴關係的革命情感,甚至還包括一場剛看到時有點覺得胡亂鑲嵌的同志情誼。

感受到導演試圖將這樣的復仇故事以小喻大,嚴肅面對相關問題,但又點綴著對這些行為舉止及意圖其他帶點嘲諷的解讀,而讓人噗哧的情節,或該說男人始終是個大男孩,似乎永遠擺脫不了那愚蠢幼稚的情懷,崇尚本能,連電影裡女性角色的力量也無法抵抗,不敵無限展延的大男人主義,一一退場,連Greven兒子口中迸出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也是絕妙的回馬槍。這些點點滴滴的反其道而行,倒讓電影雖放輕一些,但更有力度。

而我又喜歡導演在敘事上的收放,慢慢擴散出去後,最後還是回歸平靜,重返核心,當塞爾維亞黑幫老大拿著槍爬上Nils的吹雪車之後,不用言語,哀傷的心領神會,雖放下屠刀,但事端早已釀成,三敗俱傷,讓人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