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愛情變調,有第三者介入時,我們習慣譴責後來愛上的人,而去探究到底誰先與他在一起的。這部電影由這個概念出發,不過由還很直覺地看待愛情模樣的小孩眼光來推敲,一個覺得大人都很莫名其妙的角度,讓這通俗的劇碼,有了不同的風貌,並於後來將焦點聚集在愛上同個男人的兩個角色身上,藉著描繪兩人為愛情付出的方式,向下掘出他們對男人的愛有多深,正是因為深刻,所以才遍體鱗傷,於是順序被沖刷得淡薄,留下來的渣滓皆是為愛割劃撕裂的痕跡,以及兩人互相體認到彼此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知惜。這是誰先愛上他的。
一個相當通俗劇的開場,為了搶回應該留給兒子的丈夫死亡保險金,氣勢凌人地登門造訪小三,喔不,是小王。接下來整個故事應該就是互扯對方頭髮,互揭對方瘡疤,直到拿到保險金的一方獲勝,這個故事就結束了吧!?喔並不完全如此,起手的男孩自述,讓故事從孩子宋呈希的角度出發,從觀者都熟悉的口吻--限制我們的大人都最討厭,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的詮釋,讓灑狗血的橋段,有了戲謔的風景,就是那種我們會在閒暇飯後,用自己也演起來以嘲笑本土劇誇張橋段的感覺。
如此鬧劇的包裝,生動傳達出兒子對母親劉三蓮現在正上演,以及屌兒郎噹的阿傑消極抵抗的一百萬個白眼,內心或許吶喊著誰才真正對父親有愛阿!畢竟宋呈希正值青春年華,尚透過一場因母親丟棄父親所贈與的禮物而生氣的戲,他其實默默地正在關注、涉入大人們愛情的複雜,表面上的命題雖為小三與小王爭奪保險金,但小孩的潛意識其實在判別誰是壞人,即所謂的第三者。藉著這個客觀的角度,才娓娓道出劉三蓮與阿傑兩人對宋正遠的付出大相逕庭,相映成趣。
原來劇本把焦點放在兩人對宋正遠的愛上,透過兒子的穿針引線,或提問,或睹物思人,不急不徐,逐步挖掘,帶領觀者回首過往,甚至是更久之前,愛意萌生的原點,及他們是如何在深陷宋正遠的情網,無法動彈時,為他的選擇傷透了心。劉三蓮的形象幾乎是傳統糟糠妻的模樣,默默地在丈夫背後操持這個家,認為這是展現愛的方式;阿傑所面對的是家庭組成的傳統觀念與性取向的悖離致使的傷害,那個一萬年有多久的提問,即便問的淡然,卻是直搗黃龍的痛徹心非;宋正遠則直到生命垂危,才願意正視自己的情感,卻有為時已晚的慨歎。
直到故事接近尾聲,編導確實答覆了三蓮詢問諮商師『這一切都是假的嗎?』的問題,至於為何相愛的人不能簡簡單單地在一起,搞得每個人皆肝腸寸斷呢?我想也是因為愛。其一為不願讓家裡的長輩傷心,宋正遠這麼明示,阿傑也就信了,但片末的催淚彈(儘管我覺得這個安排是多餘且刻意)卻否定了這個一廂情願,當然宋正遠有他的慘痛經驗,不過編導卻也藉此互文了三蓮對家庭付出的一廂情願,呈希單方面對小三和小王的認為。很多時候,親子間有太多的自以為,過剩的行為去衝撞,過少的反應去漠然,卻無法觸及他們其實相愛的核心,以為這是最好的方式,反倒得到糟糕的結果。我還蠻喜歡編導在阿傑糾正呈希對母親不禮貌的書寫。
然後誰先愛上他的,根本不是重點了,存在的是相愛的兩人僅能守住最後殘存卻辛苦的時光;以為家庭幸福美滿,怎料僅有自己一頭熱的投入的寂寞感傷,還有無法理解愛怎麼可以如此的複雜的問號......小三和小王在宋正遠留下的舞台上下對望,看見了彼此在愛情裡的委屈,但同時仍義無反顧地以自己的方式去愛著,更早些,阿傑即使被扭斷了腿,仍執意出席演出;三蓮決定要告訴阿傑的母親阿傑缺乏道德及其秘密前,猶豫的身影,再往前細數爭奪保險金的瘋狂,其實皆出於愛,匯聚至《愉快假期》的首演場,宋正遠的百日,就地與他及受過的痛楚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