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1日 星期日

[觀影筆記1508]The Imitation Game-模仿遊戲:特別但非獨自一人

以『有時候,正是那些被世人遺棄的人,才能成就意想不到的大事。(Sometimes it is the people who no one imagines anything of , who do the things that no one can imagine.)』貫串這個Alan Turing的傳記電影,只不過類似Turing的這些人總是相對辛苦,畢竟『特別』到不受人待定,甚至讓人生厭,但這世界是由許多不同的人所組成,要想好好做自己,乃至大事,就必須在這樣的前提之下游刃有餘,無論如何需要他人的一臂之力,於是理性的思考邏輯之中,參透人情世故的幽微,取得平衡,才是一道大大難解的習題。所以我們是機器,還是人呢?這是模仿遊戲。
雖然是Turing傳,不過主要故事落於他在二次大戰期間幫英軍破解德軍有史以來最強編碼器Enigma的過程描述,穿插戰後因同性戀身分遇到迫害及小時候被欺負的陰霾,生離死別的痛楚,僅共計三個時期片段,但具代表性地成功塑造了Turing的形象。同時也在故事中默默藉由映襯法的表現,昭然若揭弱勢族群的立場,及理性與人性之間的拔河。

手法是慢慢抽絲剝繭的,未以角色背景簡介作為起手式,而是一樁謎一般的搶案,搭配著那個年代初始,風聲鶴唳的冷戰背景,讓觀影者嗅聞到背後所隱藏的龐大秘密,恰好回應至接下來所要繼續的故事,關於一個機密的行動,還有Turing不願曝光的性向問題。

於是秘密為幾乎從頭到尾皆存在的關鍵字。觀影者表面上看到Turing和團隊成員不一樣的思考模式所導致的衝突,無庸置疑帶出Turing的怪咖程度,不過底蘊卻娓娓道出整個社會對『特別』的觀感。這在主軸故事間鑲嵌過去足以構成創傷的回憶再度提及,也讓觀影者建構了Turing社會技巧不佳的背景,單單只是因為他未能站在與大家同一條思考線上,又孑然一身,難以打入社交圈,才不斷被質疑,甚至被懷疑。

總是這樣,跟別人較為不同,無論哪一方面,便一直會站在聚光燈下被人注意,以放大鏡檢視,但到後來(恰好諜報行動的背景,替這個故事提供了對應的效果),誰又沒有祕密呢?有小有大,即便臻至嚴重,危害他人生命,只要隱身人群之中,只要大張旗鼓,顧全大局,便會相對安全,不會被攻訐。

情節遞嬗間,透過Joan這個腳色的加入,強化了少數力量被邊緣化的想法,反襯著該時代關於大男人、國家為核心的主義。同時,藉由Turing和Joan的互文將弱勢族群的處境寫得令人澎湃但又節制得不至於搶了主戲核心。此二人的狀況也讓彼此相知相惜,倒也凝聚起一股力量,同時也是一個開始,賦予Turing對於俗世的新體悟。

先跳到劇末,時光拉回到戰後,Turing因為猥褻被偵訊時所說的,每個人皆不同,為什麼有人就硬是想要讓大家的想法、思考脈絡都一樣呢?!其中暗藏著反諷,即便非納粹專制獨裁,但社會這個巨大的機器裡,仍潛意識裡希望大家都相同,而一如Turing反覆提及,暴力既讓人感到很爽,因為優越感的關係,同時也是消弭異類最有效的途徑。但Joan指導著Turing,正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樣貌如此,因此人際關係的複雜至少也需略知一二。

大抵現今很多類似如此藉由一個腳色的媒介,讓格格不入的人物能夠瞭解這個社會,促成自己轉變的故事。但這個故事透過成功破解機器的關鍵,讓觀點臻至圓滿。縱使是冷冰冰的機器,不過因為是人為操作,所以還是留下了人的味道,回應到Turing最後給警探留下的一道,稱為模仿遊戲的謎題。在這個祕密團體裡工作,為了達到成功,不惜罔顧義理人情,還要保持秘密,結果完成關鍵竟然還是邏輯難以衡量的人心,這樣的狀態,到底屬於人,還是屬於機器呢?

Turing和Joan的相處大概是影片中唯二有私密書寫Turing感情世界的地方,另一段是初戀的酸甜印象,並寄情於龐大的解碼機上。由於導演將這兩段雖不同時空,卻別具意義的情感,同步在電影裡,而讓兩段之間明白地互文,從中提取Turing在理性的表面後,仍感性地試圖解開自己也難摸透的人心密碼。其實,觀影者直到中後段,Turing知道MI6首腦所策劃一切後,力勸Joan盡早離開這事非之地的場景,才字面上挑明Turing是同性戀的事實。此時已看出Turing越來越被同化,越洞悉人情,不過Joan的反應卻也道盡做自己想要做的事竟是如此不容易的辛苦,呼應Turing遇到Joan前的狀態。

「我」跟其他人都不一樣,但「我」也跟其他人沒甚麼兩樣。『相同』是為了隱身於人海中,低調默默,『不同』是自己最特別的地方或是想吸引別人的目光。無論如何,該一樣時,就保持相同,才能獲得協助;要展現自己時,就大鳴大放。方寸拿捏之間,自有一套技巧及哲學,我想這絕對是老天出的最難的人生問題。Turing最後也無法撐過這一個難題,儘管女皇後來追認,儘管後世記得他的成就,但總免仍有一個哀傷的氛圍,對照著最後團隊成員佇立望著所有燒掉的,努力數把個月的機密文件的場景,好似真實的自己都被抹滅,徒留空殼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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